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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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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妟等人自金陵臺離去後,並未走遠,因著溫氏老弱都有傷在身,需要調養,便包下了周邊城鎮最大的一家客棧,浩浩蕩蕩入住進去。

此地雖已出了蘭陵,卻與蘭陵比鄰,也在金氏的管轄範圍內。剛殺了金氏的家主,還敢在金氏地盤逗留,尤其毫不避諱,且聲勢不小,可以說是很囂張了。

然而金氏不知是害怕,還是心虛,抑或沒臉。總之,沒一個來找麻煩的,全都忙活著金光善的葬禮,對魏妟一行,采取了不管、不問、不理、不睬的態度。

廊下,魏妟看著對面房頂的魏嬰久久不語。

阿禎很是擔憂,“二公子已經拿著傳音紙鶴,來來回回把夫人的遺言聽了百遍不止了。少主,真沒事嗎?要不要……”

“要不要上去安慰安慰他?”

阿禎點頭。

魏妟嗤笑,“就是要安慰,也自有別人去,你去湊什麽熱鬧!”

“啊?”

見阿禎這副懵然不知的表情,魏妟無奈搖頭,“阿禎,你說你這個樣子,以後怎麽娶媳婦!”

“安慰不安慰二公子,跟我娶不娶媳婦有什麽關系?”

魏妟:……

好吧,比他想的還要榆木。他還是不說了吧,不然他怕自己再說下去,會被阿禎這不開竅的給氣死。

轉身,入屋。

阿禎怎會看不出來魏妟那一言難盡的表情,越發迷茫了,“少主,你別走啊!什麽意思啊!”

房頂。

藍湛飛身降落一邊,“魏嬰!”

魏嬰沒有回頭,看著手中的紙鶴神色飄遠,“藍湛,你說,我阿娘決定留下,與我阿爹一起赴死的時候,有沒有想過我和兄長?”

“有!”

魏嬰輕笑,他也知道,有的。肯定是有的。否則她不會留下這則遺言,安排好他們的未來。可惜她沒能料到,遺言不曾傳出來。此後,他和兄長顛沛流離。

“魏嬰,你母親非是要拋棄你!”

“我知道!她只是無法眼看著阿爹赴死,而自己茍活。兄長說得對,那種情景之下,不論怎麽選,是走還是不走,最痛苦的莫過於阿娘自己。一邊是尚未成人的孩子,一邊是與自己廝守的丈夫。當時阿娘心裏一定很不好受。我沒有怪她。我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

沒有人要求母親一定要選擇孩子。即便選了,往後餘生怕也會活在對丈夫的緬懷和愧疚之中,終身難安。這般結局,或許對他和兄長來說,會好一點。可對母親來說,太殘忍了。他和兄長也未必希望母親承受這樣的苦楚。

他只是……只是終究有些悵惘。

“藍湛,我已經不記得他們長什麽樣子了。我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想,可怎麽也想不起來。”

藍湛神色黯淡下來,其實何止魏嬰,他也一樣。母親的模樣早已模糊了,可他還記得那個溫柔的聲音,那個溫暖的懷抱。記得他站在屋外,等母親出來,可母親已經不會再出現了。

兩個同病相憐的人,就這麽一個站著,一個坐著,於屋頂之上,彼此取暖。便是不說話,僅知道對方在身邊,也已是莫大的安慰。

屋內。

魏妟迎來了溫情溫寧的鄭重道謝,二人竟是雙膝跪地,對魏妟行了三拜大禮。

“魏公子待我溫氏救命之恩,溫氏永記在心。”

“溫姑娘,你先請起來。”將二人扶起,魏妟看著溫寧,“溫公子看上去好多了!”

溫情淺笑,“還要多虧了魏公子的靈丹妙藥。”

“那也是溫姑娘照顧妥當。”

溫情醫術精湛,有她在,其實魏妟做得不多,也就時不時去看一看溫寧。至於其他溫氏族人的傷,自是不必他出手的。

看著這對姐弟,魏妟思忖道:“不知溫姑娘今後有什麽打算?”

“我打算帶大家回大梵山。兩位魏公子已經幫助我們良多,我們不能再成為二位的負擔。”

魏妟卻說:“大梵山也算溫氏故地,你們以往住習慣的,自然是好。只是如今溫氏剛剛伏誅,雖則我在金陵臺堵住了所有人的嘴,但也難免會有激進之輩死心眼要尋你們的麻煩。我知溫姑娘醫術超群,可修為卻並不高。若只你和溫寧二人,或許還能勉強應對一二,可若要保住這麽多族人,怕是難。”

溫情蹙眉。

魏妟笑道:“不知溫姑娘可願意帶他們隨我去瀛洲?”

溫情愕然,“魏公子?”

“其實瀛洲雖為島嶼,占地卻不小,島上宗門修行人士只是少數,餘者皆為普通百姓。他們依傍於宗門,耕種,紡織,捕魚為生。因不與外界相通,島內生活平靜,少有紛爭。島內居民大多也是性情淳樸之人,你們不必擔心融入不進去。”

溫情搖頭,“以我溫氏如今的境況,魏公子願意給予一個棲身之所,已是感激不盡。我們怎會擔心這些。只是魏公子,瀛洲乃仙山,多少修士夢寐以求,而不得去。我們何德何能?”

“溫姑娘是不願意再給我添麻煩?這於我而言,倒是說不上麻煩。溫姑娘多慮了。再說,金陵臺上,我震懾了許多人,卻也等於得罪了許多人。如今這仙門百家,良莠不齊,君子有之,小人亦有之。

況金光善和姚宗主都死於我手。若有想為他們報仇者,奈何不得我,奈何不得阿嬰,未必不會拿你們撒氣。若真讓此等事情發生,便是我的罪過,到時,我只怕於心難安。

因此,溫姑娘不必管那麽多,只需考慮,你們願不願意去便好。”

魏妟既這般說,溫情哪還有不願,再次行禮,“多謝魏公子!”

魏妟輕輕一笑。待得他們走了,阿禎滿臉不信的表情,“罪過?於心難安?”

一聽就是托詞。反正不管溫情信不信,他是不信的。

魏妟眨了眨眼睛,“這種事情上這麽精明,怎麽在別的事情上那麽呆?”

阿禎滿頭黑線,“所以,果然是托詞。少主此舉是想做什麽?”

“我自有安排!”

這答了等於沒答,阿禎心裏卻早有猜測,“又是為了二公子吧?”

除了這個答案,他想不出魏妟何必這麽做。

“你覺得溫情溫寧品性如何?”

“品性純良,尤其知恩圖報。”

“我要得便是他們知恩圖報!阿嬰冒著身敗名裂的風險救了他們,溫情溫寧感激在心,對他自是推崇備至。我信他們不論往後發生什麽,在何種境況之下,都會站在阿嬰這邊。甚至會不惜以死來報阿嬰今日之恩。”

阿禎明白了些,“少主是想他們成為二公子的助力?”

“阿嬰有瀛洲,有雲夢。但瀛洲規矩大,又與中原隔海對望,許多事情不好插手。雲夢……便是江澄與其一同長大,情同兄弟,卻也有自己的立場和原則。阿嬰需要自己的勢力,獨屬於他的勢力。況且……”

魏妟停頓片刻,半晌才幽幽道:“或許瀛洲也是時候做一些改變了。阿禎,我記得,瀛洲從前在中原是有外門據點的。”

“是!在青州。青州臨海,與瀛洲距離最近。於青州登岸,若乘瀛洲船舫,一日可打兩個來回。因此,青州之地也多在瀛洲護持範圍內。我們當日來中原,也是自此上岸。”

“你說,若我重建此據點,獨立於瀛洲內門之外,讓溫情做長老,如何?”

阿禎十分無語,未曾答話,表情卻已表達了一切:我能說不好嗎?

魏妟笑起來,“阿禎,還是你懂我!”

阿禎嘴角抽搐,不是懂,而是知道對方的脾氣,但凡決定了的事,絕無旁人置喙餘地。既知無用,他何必去費這番口舌?

********

夜色漸濃。

魏嬰進來時,魏妟手中的畫作已經接近尾聲。魏嬰擡頭一瞧,畫中是一家四口,石桌旁,男人吹塤,女人淺笑看著,另一邊,兩個孩子樹下嬉戲。

“這是……阿爹和阿娘?”

“是!”

魏嬰身形一震,“阿爹長得竟如此英俊?阿娘……阿娘果然是難得一見的美人。”

“你與阿娘有七分相似,只是阿娘比你多了幾分柔情,你比阿娘多了幾分英氣。”

魏嬰又指著那兩個孩子,“這是兄長,這個……是我?”

“對!”

“這是……這地方……”

“這是我們當年住過的那個小山村。”

那個後來遭受邪祟血洗,再不覆存的小山村。

魏妟看著魏嬰,“等往後得空,我把記得的都畫下來給你看。”

魏嬰笑起來,他如何不知兄長為何如此。因自己記不得父母樣貌,記不得過往一家人的沒好記憶,心中難過。兄長看在眼裏,嘴上什麽也沒說,卻在背後為他做了這許多。

魏嬰心頭感慨,想了想,問道:“兄長,金陵臺上,你說,倘或我真成了奸邪之輩,你便親自出手除了我?”

魏妟一楞,未料他怎地突然問這個,笑道:“堵別人嘴的話,你也當真?”

“我……我想知道,如果我當真做了奸邪之事,兄長,你會嗎?”

魏妟皺眉,“那你會做嗎?”

魏嬰立時否認,“當然不會。可我……我就是好奇,好奇若我當真做了,兄長會如何?”

“抓回去,打一頓,關起來,讓你沒有機會再出去為惡!”

魏嬰一楞,“你……你不殺我?”

魏妟看著魏嬰,神色鄭重,“阿嬰,魏家人,永遠不對自家人用殺招。若你當真做錯了,我會教你,不論是打是罵,用何種手段,總要讓你改過來。往日犯下的罪過,我也會與你一同承擔。若你改不好,我便把你關起來,關一輩子。”

魏嬰懵了好一會兒,突然笑起來。

關一輩子……

他的兄長,永遠是護著他的。便是他成了罪大惡極之輩,想得也只是打一頓,關起來。

魏嬰拉住魏妟,“兄長,我往後必定好好聽你的話。”

魏妟頓了會兒,才明白,這話怕是源自母親的遺言。母親讓他乖乖聽自己的話。

魏妟嘴角含笑,“是嗎?那不如以後就住在瀛洲,不要再出去了?”

魏嬰怔楞。

魏妟又道:“還有那位含光君,我覺得你們不適合做朋友!”

魏嬰蹭一下站起來,“藍湛哪裏不好了!”

魏妟不答,只說:“你剛才還說,往後都聽我的!”

魏嬰啞然,很是不服氣,“那你也不能不講道理啊!”

“哦,原來說你的含光君,就是不講道理了?”

語中戲謔之意十足,這下魏嬰哪還會看不明白,“兄長,你與你說正經的,你竟逗我?”

說罷,賭氣地扭過身去,背對著魏妟。

魏妟搖頭失笑,倒也不再玩鬧,“阿嬰,你想聽曲子嗎?”

“曲子?”

魏妟指著畫中的魏長澤,“阿爹擅吹塤,他總喜歡吹一首曲子,他和阿娘定情的曲子。”

魏嬰眼中放出光亮。魏妟自懷中取出塤吹了起來。

旋律漸漸響起,魏嬰沈浸其中,隱隱覺得,這曲子,他曾經聽過的。

他的思緒飄遠,眼前仿佛出現了畫中的情景。

********

碼頭。

溫情溫寧已經帶著溫氏族人入了船艙,魏妟與阿禎立於船頭。

案上,江澄看著魏嬰,神色不舍,卻也不悅,“你只說去看看!去看看竟要三五年?魏無羨,你是打算呆在瀛洲不回來了嗎?”

“江澄,你別這樣!我會回來的!我和兄長十幾年不見,這回真的只是去看看兄長這些年生活的地方。至於三五年……嗯,也不一定三五年,或許一二年呢?”

江澄更氣了,“你!”

在他發作之前,江厭離適時開口,“好了!阿澄,阿羨和魏大哥嫡親兄弟,久別重逢,自是想彼此相處時間長一點。我們該理解。何況,阿羨說了會回來,便一定會回來的。”

魏嬰點頭,“這是當然,蓮花塢可是我的家!”

這話讓江澄好過了些許,斥道:“你還知道蓮花塢是你家。”

說完,帶著些許忐忑問道:“魏無羨,你說過他們姑蘇有雙璧,我們雲夢便有雙傑,這話還算數嗎?”

“算數!當然算數!”

江澄一顆心落回胸膛,“你別忘了就好!”

原來他竟是在擔心的。擔心魏嬰有了兄長,又與藍湛交情匪淺,這段時日,掛在嘴邊的瀛洲和雲深不知處不知比蓮花塢多了多少!

他仍舊記得年少的誓言,就怕對方已經有了更在意的人和事,已經忘卻了。

“江澄,我怎麽會忘呢!既是雙傑,自是要傲視群雄的。所以,你可要好好努力,別到時候拖了我的後腿!”

江澄翻了個白眼,“就你這懶散的性子,誰拖誰後腿還指不定呢!”

魏嬰將手中隨便一轉,“我當然也會努力的!我們拭目以待!”

江澄哼了一聲。

船只要開了。魏妟喚了一聲,魏嬰回頭答了一句:“馬上就來!”

他轉身走向不遠處一直默默駐足看著他的藍湛,“藍湛,你……你沒有什麽話要和我說嗎?”

他的心裏悄悄燃起了期待,卻聽藍湛道:“斂芳尊之死對兄長打擊很大,他心緒不穩,已然閉關。叔父自上回在溫氏手中受了重傷後,便一直未曾好全,身體大不如前。”

魏嬰眼中的光亮一點點黯淡下去,臉上期待落空,笑容變得僵硬起來,“哦!我知道,雲深不知處還需你回去主持大局。”

如今的姑蘇藍氏,自是離不得藍湛的。這點魏嬰清楚,可理是這個理,但心中總難免有些失望。可又一想,他在失望什麽呢?他想讓藍湛同他一起去瀛洲嗎?

“魏嬰!”

“嗯?”魏嬰擡頭。

藍湛啟唇:“不論一二年,還是三五年,等你歸來,我買天子笑與你喝!”

等你歸來……

買天子笑與你喝……

魏嬰面上的笑容再度燃起,他轉身走向甲板,又回頭沖藍湛大喊:“藍湛,我等你的天子笑!”

藍湛勾唇:“好!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到此就算結束了。之前就說過,這文不長的。也就十萬字左右。現在九萬多,差不多了。

其實瀛洲還有劇情的,藍湛當然不可能只是等。不過沒有把這些放在正文,想來想去,把正文的落點放在了這裏。

至於還有些沒寫到的,會放在番外。

番外估計會有十六年後小輩的出現。但戲份不多。

PS:其實我還開過好幾個腦洞。

比如【如果魏嬰有了親叔叔】【如果魏嬰他爹沒有死】等等。

這兩個,我甚至為了金手指大點,給魏家設定了不一樣的背景。哈哈哈。可惜,沒時間寫了。

我已經步入孕36周了。很快就進入37周了。離生產不遠了。

寫不了了。好遺憾啊。但沒辦法。特殊時期,孩子最重要。我得好好休息準備寶寶的到來了。至於產後,我估計那會兒我激情差不多也過去了。所以,有人想寫嗎?想寫可以和我來討論,腦洞給你,給你,全給你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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